恶魔学家的遗产-《艾尔维诺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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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可怕的雕像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而与此同时,我们的头顶再次传来了蝙蝠或是鸟类拍打翅膀的声音,以及仓鸮一样可怕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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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是墨一般的黑了,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而且月光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折射走了一般,丝毫照不进这片山林和这个洞穴口,我们只能借着手电光可怜的灯光看清我们面前几米长的路。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在距离洞穴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个索道,应该是线人生前用登山设备所搭建的。从索道的倾斜角度来看,应该能直通到靠近地面的某个位置。虽然江利花有些顾虑,但当她往身后那片黑暗树林看的时候,她就明白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
在回到地面以后,我意识到我们应该是到了山的另一面,如果想要返回线人的小屋就必须绕一个半圆,在这条路上我们要尽可能的保持安静,以免打扰到那些奇怪的镇民。可是这一路上我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或是活着的东西。牛、羊、甚至是虫,什么都没有,万籁俱寂,而且我们路过的所有房子都是熄着灯的,里面空无一人。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我的心里总有种极其不好的感觉。
绕路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大概半个小时,我们就回到了线人的房子,当时差不多是晚上七点钟。江利花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打开屋子里的灯,毕竟在一个完全黑暗的村庄里,一个亮着灯的房子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但好在这个屋子有一个很大的天窗,能够让月光照进来,我可以借着月光来研究这本《艾恩斯笔记》。虽然在山洞里发生了那一档子可怕的事,可当我翻开笔记准备翻译时,我的心情就变得异常地亢奋,仿佛这书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极力地吸引着我。于是我花了大概一整晚的时间都在做这个笔记的研究和翻译。当我感到有些疲倦然后停下来时,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我的译文、参考资料和写下的一些解读和设想已经在桌子的一角堆了很厚一摞了。江利花睡得很沉,但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把突击步枪,即使是在睡梦之中,她还是没有放下警惕。我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身,然后向窗外看了看,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暗,就和我们从山洞中刚走出来时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一丝要日出的迹象。这是绝对反常的。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屋子的天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物体剐蹭玻璃的声音,那听起来就像是狗在天窗上很快地爬过,但这声音又有些沉闷,听起来就好像发出这声音的东西要比狗重上好几倍。我迅速地扭过头,一个阴影从桌子上闪过,等我跑回到桌子旁抬头往天窗上看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东西只在玻璃上留下了几道爪痕。随后,我在门口的窗边又看到了一丝橙黄色的光,路上还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我想要去一探究竟,却被江利花给拦了下来。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于是十分警惕地持着枪走到门口向外面窥视。
“是镇民。他们拿着火把,好像是在成队地前往某个目的地。”江利花说,看了看手表,不出我所料地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但为什么……”
“时间在这里好像有些乱了套了。信号也没有恢复。神默小姐,你没有带卫星电话之类的别的通讯设备吗?”我问。
“如果有的话我们昨天晚上就已经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江利花耸耸肩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天亮吗?还是走着离开这个地方?”
江利花没有回答,只是把门缓缓打开,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然后略有些失望地退回来说:“来时的路被封上了,全是铁丝网,没有车子根本离不开。现在唯一的办法应该就是去那座信号塔试试运气了。我看那塔上一点光亮都没有,应该是被镇民给关闭了,如果重启那座塔,应该就可以恢复信号。这样吧,吴小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重启信号塔。”
“那如果镇民来了怎么办?”
江利花愣了一下,似乎之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好吧,那你就把东西都收拾好和我一起走。这把手枪你拿着,以防万一,可以给我掩护。”
把所有的资料都整理进背包以后,我跟在江利花的身后沿着一条较为平整的泥土路一直走到了近信号塔的一座小山丘上。在信号塔的前面是一个小广场,此时镇民们都聚在这个广场上,人手一个火把,似乎是在举办什么集会。为了避免接触,安全到达信号塔,我们决定在这个山丘上观察一段时间,以确定最优的方案和路线。
也许是因为在昏暗的地方连续工作太长时间,我的眼睛有些花了,只能看到镇民们在广场上围成了一个圈,将什么东西困在了中间,并且在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朗诵着颂词之类的东西。但当我转头看到江利花脸上震惊的表情时,我就知道,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接过江利花手里的望远镜,我看到在镇民的包围圈中间竟然是四个被绑在木头柱子上的女人,她们的肚子圆鼓鼓的,像是已经怀孕了很久,她们表情扭曲,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将望远镜的倍率放大,我依稀能看到她们裸露着的肚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不时将皮肤顶起。在一个话事人一样的老年男人说完了颂词以后,所有人都低下头静默,似乎是在等待这什么东西,而就在这时,在山洞中我所听到过的鸟翼拍打的声音又从我的头顶响了起来,但是依旧什么也看不到。鸟翼声停在了广场的位置,那四个孕妇也开始痛苦地尖叫,好像马上就要生产了。话事人抄起刀子,竟毫不犹豫地将她们的肚子剖开了。这种行为是让我十分震惊且害怕的,可是当我看到她们肚子里的东西时,我的头皮忽然发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给了我迎头一击,让我头晕目眩。我极力地克制着,捂住自己的嘴巴,掐住自己的喉咙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们肚子里不是人类的婴儿,而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畸形的鱼群和长相十分可怕类似羊的头上长着四对角的生物!还有一个孕妇,她的肚子里面竟然全部都是未生羽翼的雏鸟,那些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这叫声共鸣,形成了类似于仓鸮的声音。孕妇们还活着,极度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想要咬舌自尽,却被镇民们用毛巾和干草堵住了嘴巴。这些“孩子们”是饥饿的,它们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将母亲的血肉当成了食物,它们吞吃的速度极快,只有短短的两分钟,那四个女人就成了可怜的骨架。但吃完了母亲,它们似乎还没有满足,转而看向了镇民们,镇民们张开双臂,高举火把,在狂笑之中壮烈地成为了它们的食粮。
我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于是将脸埋进了胳膊,可是江利花却拉着我,让我赶快跟着她到信号塔那里去。即使天色很暗,但我还是能看出来,她的脸都已经快失去血色了。
我们下山去往信号塔的路上必定会从那个广场经过,我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近距离面对那堆血肉残局了,可是当我们真正走过那里时,镇民们和“孩子们”却不见了,血肉,肢体,甚至是火把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木头柱子上绑着的四具残骸。
信号塔在广场的后身,铁栅门上缠着很松的锁链,我们可以很轻松地从缝隙中钻进去接触到信号塔的操作台。我一向不擅长操作机械,面板上红色和绿色的按钮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但江利花对此似乎很擅长,只是简单地看了几眼,她就很精准地按下了正确的按钮,那一瞬间,整个信号塔上的灯就全部亮了起来。我们对视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是就在这时,一阵羊的叫声从黑暗中传了过来。我颤颤巍巍地将手电筒移到声音传来的黑暗中,却发现那个“孩子”已经变成我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极为可怕和恶心的生物了。它的头上生长着四对黑色的角,角的末段是人类扭曲狰狞的脸,这些脸被深深地嵌入到角中,黑色的犹如藤蔓的有机质在一张张人脸上蠕动。它的身体已经长得十分硕大,胸前生长着两排血红的眼珠和神似七鳃鳗的可怕大嘴,背后是修长的长着刚毛的黑色节肢和银色的鱼尾。它微微张着羊头上的嘴,用一种极为低沉和可怕的声音缓缓地说着:“妈妈……”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大声尖叫起来。我想要马上逃离这里,可是本该死去的镇民们却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突然围住了信号塔,趴在铁栅门上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我们,口中说着我所听不懂的语言。
在我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时候,江利花开枪了,可是子弹却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我清楚地看到江利花打爆了一个镇民的头,但从他的头颅里飞溅出来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小蜘蛛。被爆头的镇民胸膛爆裂,一对羊蹄和四对节肢从他肋骨的缝隙钻出疯狂地挥舞,将铁栅门和周围镇民的头颅一齐割开,而被割开头颅的镇民们也从断头中生出了羊头、眼珠或是无法形容的恶心的肉团。他们从铁栅门的缺口一拥而入,向我们扑来。
“往上爬!”江利花大喊着,将我托举到信号塔的梯子上。那一刻我的身体几乎是在受着求生本能的驱动而运动,当我的理智回归时,我已经几乎爬到了信号塔的塔尖了。高处的风非常大,卷着一股血腥和恶臭向我扑面而来。在爬到塔顶时,我紧紧握着栅栏,蜷缩着身子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出了徐素华的号码。当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声时,我几乎要哭了出来。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到的不是徐素华的问候声,而是一段杂音。这杂音愈来愈大,最后变成了仓鸮的叫声。
我感觉不到风了,但我知道,风并没有停。我蜷缩着身子低着头,江利花的枪火在眼泪中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在奇怪语言的召唤下,我抬起了头。那也许是此生我见过的,也是我无法想象的最恐怖的东西。它用节肢刺穿了我的身体,拍打着鸟兽一般的双翼腾空而起,将我带到了连手电光都无法照亮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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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清醒过来时,我躺在克尔纳山的那个可怕山洞里,阳光从山洞顶端的洞口照进来,我得以看见线人那已经被烧焦了的尸骨和地上生长的灰绿色苔藓。我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但我丝毫不记得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好像有某种力量或存在消除了我从信号塔来到这个山洞以后的所有记忆。
我背包里的所有资料都遗失了,只剩下《艾恩斯笔记》孤零零地躺在距离背包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书的封皮上有明显的血迹,在捡起它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腹部竟被穿了一个洞,看样子那书皮上的血迹大概是属于我的了。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刺穿我腹部的那个东西似乎并不想让我像那个线人一样惨死,或许我是有一些价值的。
我忍着痛抱着《艾恩斯笔记》踉跄地从山洞里走出,正赶上一架直升机在这洞口上方悬停,我眯着眼睛向上看,发现坐在直升机上的竟是江利花。在上了飞机以后她为我简单地进行了包扎,但并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问我从信号塔离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从她满身的血迹和折断了只剩下半截的突击步枪看出,她与那群镇民们狼狈地战斗了很长时间。
从直升机上往下俯瞰,那个行刑似的“血祭”广场上堆满了尸体,信号塔上也挂满了残肢和碎肉。在信号塔的塔尖上,还插着那个长着四个角的怪物的羊头。我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有人活着,但至少我敢肯定,这个镇子已经不复存在了。它不会出现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更不会出现在历史书和地理杂志上,它只会在徐素华递交给协会的报告中一笔带过,仅此而已。
在飞越镇子的边界时,江利花明显地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终于有一些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比疲惫的神情。她靠在我的肩膀上,马上就睡着了。虽然我对离开这里也感到如释重负,但一想到我一晚上的心血全部都打了水漂,就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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